赵尔侠

01

请允许我用拙劣的文字记下那个下午：大雨冲刷着县城，我们却在山上苦苦等雨的那个下午。

会议强调，要深入学习领会新“国九条”的精神实质，切实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党中央、国务院决策部署上来，增强做好新时代新征程资本市场工作的责任感使命感，加快推动资本市场“1+N”政策体系落地实施。会议要求，要把落实新“国九条”与贯彻中央金融工作会议精神结合起来，与资本市场建制度、堵漏洞、补短板结合起来，完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体系，着力增强资本市场内在稳定性。要进一步细化各项任务的时间表和落实举措，加强政策培训和宣讲，抓好配套规则制定修订和发布实施，抓紧推动各项重点任务有序落地。要坚持系统思维，加强统筹协调，主动做好与相关部委、地方政府等的沟通衔接，推动形成贯彻落实新“国九条”的合力。要坚持刀刃向内，加强自身建设，深入推进全面从严治党和反腐败斗争，从严从紧完善离职人员管理，深化政商“旋转门”、“逃逸式辞职”等专项整治，打造政治过硬、能力过硬、作风过硬的监管铁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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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山离县城，只有一步之遥。

之前，我们不止一次查询过，像迷途的人虔诚地问询先知和巫师。请问先生，未来一周，天气如何？

事实上，天气预报说一周都有雨，中雨，大雨，雷阵雨各种雨轮番上阵——大概是，北方的梅雨季节到了。我们窃喜，就从这一沓连阴雨天气里，抽出中间一份儿来，作为大家上山，聚餐，游玩的良辰吉日。

山，叫大苍山，在县城东北，它因昔日的一场红色暴动，方圆百里赫赫有名，成为红色革命教育基地。甚至，整个县，都曾以它的名字为名，若干年。

山不在高有龙则灵，大概是这个含义。而今，这座山有了新的荣耀和亮点，在山西边，半山腰，一个别致的院落如一颗明珠，悄然落座，这座英雄的山，在绿波荡漾的深处，又亮起一盏微弱的灯火——人文书院刚刚建筑在这里。有了书院，这座山就有了书香和人气。

下午四点多，山上依然艳阳高照。进入小暑节气的骄阳，毒辣得像燃着火的利箭。带着哔哔啵啵的炸裂声，从九天万箭齐发。

我们只好龟缩在空调房里。抱怨天气预报是个骗子——说好的连阴雨呢？

02

我趴在窗口，像个猥琐的探子，时不时地朝外窥探，并负责给她们报告实时天气。窗前的几棵核桃树郁郁葱葱，油亮的绿叶子，厚实，宽阔，正值青春年少。核桃树枝丫间坠着几枚青涩的果子，个头硕大，闪着青绿色的健康光泽，像核桃树孕育的头生孩子，养分十足的样子。

这是一片正值壮年的核桃林。树林崭新，而阳光正烈。

它们在骄阳下惬意而享受，努力吸呐着上天给予的恩赐，无论是阳光还是雨水，它们从不挑剔和抱怨。

植物总是比人类更厚道。

再将视线投向远处，翻卷的云正将县城上空铺满，就像脚下荒草正将山坡淹没。深深浅浅的绿是盛夏的大山最贴切的修辞。

我回过头来，向她们报告说，雨在路上，天阴的还不够厉害，阳光忽隐忽现。

失望的情绪如同一片阴云，迅速在她们美丽的脸上聚笼，升腾，越积越厚。

然后是一片叹息，天公咋不成人之美呢！

按照原设想，雨中的游山应该是这样子的：阴雨绵绵中，山林，湿漉漉的；没脚的荒草，水淋淋的；数条新生的溪流从山上一路欢歌，奔流而下。在夏季，没有比雨中登山更精彩的事物。让我们撑开雨伞或者戴上斗笠，让贪欲的心生出一根细小的芽，去向大山采摘和索取，去摘毛桃和花椒，去捉知了猴和拔那种叫“蚂蚱菜”的胖野菜，去掐鬼疙针的嫩芽做成咸菜。好友说，蒜泥凉调蚂蚱菜不仅味道好，还可以治腹泻，清暑热，亦食亦药。

我毫不心动。反驳道，要是那么美味，它早就被培植成蔬菜，走进千家万户，怎么还以野菜的身份栖身荒野？

好友说，蚂蚱菜原本就是个隐士。

好吧，这让我哑口无言。

人各有志，或许，野菜们也是如此。

03

忽然有人提议，说，咱们涂上防晒霜，出去拔蚂蚱菜吧。再等雨，天就黑了。

防晒霜、口罩、太阳伞层层设防。嘻嘻哈哈，你拉我扯地，就从空调房里出来了。作为大山的掠夺者，我们当然准备了简易工具——一把小铲子，或者一个塑料袋。

好友指着田野说，瞧，玉米们又在奔跑。说这话的时候，我们刚走到书院大门口。门外是一片青葱的玉米地。年轻的玉米们正在抽穗扬花，你侬我侬地说着情话。

书院的大门就是个框架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门，像一个牌坊样式的门楼，带着古典气质，具有超现实主义的抽象感。

我懂得好友这句话的意思。她说玉米在飞跑，其实是说时间在飞跑，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在飞跑，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从出生就奔着死亡飞驰而去。

开始，起跑，最后，终结。

周而复始。

好友在乡下蹲点，她眼巴巴瞅着那些飞快奔跑着的庄稼：麦苗，大蒜，玉米，大豆，观察它们每一天的长势和姿态。那天，她神秘兮兮地告诉我：庄稼、花草们都是有表情的，用心体会，你分明能感受到它们的喜怒哀乐。这让我大吃一惊。

庄稼们的表情，她时时在记录，然后，在日记里，她感慨：玉米们从不追问生死，也不打算忧伤着老去。快乐的时候，它们会欢快地跳舞。生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前赴后继地奔赴。

在乡下两年的时间里，她背着单反相机陪着玉米们飞跑，陪着小麦飞跑。她追着一茬又一茬的庄稼们飞跑。作家阎连科说，总有人的眼睛能看见黑暗。那么，也总有人的眼睛关注着另一些世界，另一些维度，另一些细微和宏大，永恒和一瞬。看着庄稼们匆匆忙忙奔跑着的一生。她无力又忧伤，她不停地拷问生命的意义。

她像一个敏感的精灵，用最最细腻的心思体味着世间万物的生生死死。

于是，她悲，她喜，她慌张，她坦然。

在山上，她又还原成一个最普通的妇人，在书院门前的菜园子里，摘下几颗辣椒和一只生了虫的西红柿，又对一只嫩南瓜久久驻足，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微光。

正因为此，她才美丽异常。

摘南瓜的还在犹豫要不要下手，而在栗树林里，另一位同行正忙着给野草拍照，她弯着腰，很专注地捕捉每一株狗尾草的起起伏伏，像蝴蝶迷恋着花香。

这位好友喜欢关注野花野草，她能喊出每种花草的名字：地黄、葛根、一年蓬，驴尾蒿……仿佛它们是她昔日的旧邻，又仿佛她的前世曾是野草的一份子，扎根在贫瘠之地，历尽千辛万苦，破土而出，栉风沐雨，或许，在某个寂寞的黄昏，它们曾一起歌唱：“没有花香，没有树高……”

她是草们的知己，或者说，野草们是她的前世，假如人有前世的话。

她说，郁闷的时候，看看这些野草，是一种内心疗愈。

风起了，她瘦弱的腰身被风抱紧，麻质的裙裾肆意飞扬，狗尾草们挥动毛茸茸的穗子与她共舞。

正是六月，花花草草们都呈现出最美的青春年华，散发出最旺盛的生命光泽。一大片乌云从西边天空黑压压地涌上来，像是谁暗中埋伏下的骑兵，一声令下万马奔腾，烽烟四起。

西半边天霎时暗下来。

远远的，我朝她们呼喊。大雨终于来了！

拍照的，摘辣椒的，拔蚂蚱菜的都直起身来，朝西天望去。发出一片惊呼，好壮观的景象啊！很像灾难大片的世界末日呢。紧接着又问，亲们，要不要拍照？

地上的风慌乱地东奔西走，天上的乌云越堆越厚，像台风袭击着的海面，波涛汹涌，闪电张牙舞爪，撕开乌云，露出它锋利的牙齿。闷雷紧随其后。

一时间危雨欲来风满山。树和花草们开始狂舞。我们的衣裙开始猛翻。

时间是下午五点半钟。刚刚让人难以忍受的闷热瞬间消失。

又有谁欢呼，天气预报果然没有骗我们啊。

乌云的后面仍是乌云，一团风撵着另一团风。我们在昏天地暗里忙着拍照留念，刚刚摘的蚂蚱菜和嫩南瓜被风卷起来，不知扔向何处。

风推着乌云继续向东奔跑，像是有另一个急需奔赴的故乡，而大苍山并不值得它们停留。

不大会儿，天空重新放晴。那场拨弄我们情绪的雨，最终不肯落下来。

朋友圈显示，就在刚刚，就在县城，暴雨如注，地上积水成渊。

好吧，我们一直在山上苦苦等待一场大雨，雨却下在县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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